17.荷香脉脉愁永寂(三)_巫山神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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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.荷香脉脉愁永寂(三)

  白露嘲讽道:“他们至少给了我方法,而你们呢?你们瞧不起他们,我更加瞧不起你们!”

  谢岂隐忍着怒气,问道:“你很早便见过他们?”

  “是又如何?”

  谢岂蹙眉,无天派接近白露的目的究竟是为何?

  “请问,夫人……为何住在青崖山?”阿叹问得小心翼翼。

  她瞥了一眼阿叹,说道:“我与蛊雕相斗,耗损了不少修为……我怕那畜生害我的孩子。青崖山仙门重地,料它也不敢进来。”

  “那你自己呢?”

  白露抬了抬眼皮,一哂:“看姑娘,没经历什么人世,没受过什么苦吧?从天端坠入泥土的感觉,姑娘怕也是没尝过。人最无望的是没了念想,孩子就是我的念想……能让思思活下去,我受再大的罪恶和痛苦都不足为惜。”

  她眼里是向死而生的决绝,是阿叹从未看见过的颜色。

  “我造的罪孽,早已洗不清了……”白露喃喃自语,唇边是自嘲的冷笑。

  阿叹听她此语,心头蓦地一冷,有一个问题在她心上盘桓已久,一直不敢伸张,如今看来,是到了出口的时候了。

  “敢问夫人……可是当年,许都夜啼的……元凶?”

  “是我。”风轻云淡,“当年与蛊雕一战,耗损了我太多修为,青崖山仙气重重,我又需掩盖我的妖气,孩子又需我的修为续命,我觉得我该如何是好?”

  “可你为什么那么残忍?”阿叹的声音在颤抖。

  “是蛊雕!”白露眼刀横飞,“那畜生日日夜夜地监视我!我取走了那些人的灵,蛊雕便吃了他们的肉体,与它而言,毫不费力。”

  “为何蛊雕要一直跟着她?”谢岂小声问阿叹。

  “那孩子是半妖。我曾在一本书上见过,半妖半神半魔,皆是异兽争夺抢掠的美食。”

  白露两眼皆是空洞:“我杀人了,而且不止一个。妖力污浊,再也无法掩盖,青崖山的道士想来抓我,却因我手里有如此多的元神而束手无策。你说可不可笑?不管是人神妖魔,都有被命玩弄,无可奈何的时候。”

  白露所言,如针一般扎在众人的心头,一时无话,洞穴里安静得出奇。

  山洞一头忽有声响,南芷悠悠转醒,撑着身子起来。

  “阿芷。”阿叹连忙过去扶住她,“感觉如何?”

  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

  “你被无天的人抓走了,是莫老大救了你,还有……”阿叹瞥了一眼谢岂,“我九哥。他去客栈找的你。”

  南芷望了一眼谢岂,谢岂却不看她。

  白露嘲讽地笑了一声,在洞里尤为明显。

  南芷一眼看见白露,忙过去拉住她的手,急切问道:“姐姐!”

  白露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冰凉,淡淡地抽出手,别过头去。

  “姐姐……”南芷以为她知晓了孩子无救之事,心里更加难过,脱口说道,“姐姐,虽然思思无救了,可你还有我啊。”

  白露的耳边好似炸开了一个惊雷,嗡嗡得什么也听不见,她僵硬地回头,不可置信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?不是换了妖血就可以了吗?”

  南芷不敢看她,她一下子扑倒阿叹面前:“我孩子没救了吗?没救了吗?”

  阿叹摇摇头,艰难开口:“孩子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,你的修为……不过是保住了她的躯壳。”

  “可她还有呼吸和心跳啊!”

  阿叹静默一瞬:“若她未死,为何过了数十载还是婴孩的模样?”

  “他们说……若想要孩子活下去,就要用我的妖力封印她的成长,等找到至阳命格婴儿后,将妖血换除,她便与人族的孩子一般无二了。”

  “若我没有猜错……无天,想要的是蛊雕,而你的孩子,做了他们的饵。”谢岂道出心中所想,众人皆不敢言语,齐齐看向白露。

  她神思飘远,努力地在回忆里汲取那一点一滴的事实。

  成婚第二年,她将孩子藏了起来,遇上无天派,告诉她换妖血的方法。

  之后流言四起,连书塾的大火也是无端而起。夫妇二人搬至后山,蛊雕出没,从之身死,自己与孩子一同逃往青崖山,修为耗得快,不得不出入许都,蛊雕又至。

  时逢商乌大祭,无天又往,告诉她城中已有至阳命格的孩子。

  自己抓来的孩子是否为至阳之人,不得而知。但青崖道士在商乌大祭时守卫全城,却是她与蛊雕最施展不开手脚的时候。

  “孩子双眼混沌,是因为无天早已在她体内种了巫蛊之术……”阿叹道。

  白露细细思之,第二、三次与蛊雕正面交锋,皆是在商乌大祭之时。蛊雕吃了她抓来的人类,是否是因为与无天抗争消耗太过?若是蛊雕至今未被无天收归囊中,那她和她的孩子,一定会在日后的某天,被无天算计,被蛊雕吞入腹中,巫蛊之术转移至它身上,无天亦是能够控制它。

  没想到,她在人间区区百年,竟是活在了他人的算计里。

  “姐姐……”南芷看她发愣,脸色越来越苍白,不安地喊道。

  白露看向她,一字一句问道:“阿芷,你为何来此?”

  南芷先是一愣,随后明白她所指即是人间,苦涩中扯出一丝笑容:“是因为姐姐啊……”

  “真是又痴又傻。”白露笑道,她忽的抬头,望向洞外,“他们来了。”

  鼓野感受到巨大的力量正在逼近,他站起身,挡在洞口,侧目说道:“交给我。”

  妄轻踏空而来,卷起一地落叶,灵力浮动在他的四周,玉笛光芒肆意,身后是一众青崖弟子。

  “哼!你们以为你们逃得了多远!妖孽,拿命来!”

  青崖弟子一拥而上,妄轻立于当中,冷淡地看着鼓野。

  玉笛又是悲鸣。

  他皱眉,将笛子横于嘴前,乐音流出,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,鼓野忽觉体内灵力涌出,撑着三叉戟跪在了地上。魔珠泛着红光,极为躁动。

  阿叹、谢岂、南芷三人爬出洞口,见青崖弟子蜂拥而至,各祭出兵器抵挡。夜幕下流光闪烁,似雷似电,兵刃相接之处,哀嚎遍野。鼓野亦强撑着不适,挥戟而战。

  只是须臾,青崖弟子倒了大半,四人气喘吁吁,定定地看着妄轻。

  只听天边一声惊雷,一道紫电直直地劈了下来,正中青崖山澹海峰顶。乌云旋卷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好似要将山上的一切拔离。

  “不好!是九金塔!”

  话音方落,无数道黑雾从塔内窜出,八方奔走,尖细阴森的笑声蔓延在天地间。天空越压越低,黑雾纷纷冲向云层,乌云愈加浓厚。天际一声嘶吼,火石滚滚而来,夹杂着雷电咆哮,直击地面。

  众人连忙避散,鼓野一把抓起阿叹滚进洞穴,几次翻滚,皆把她护在怀里,洞口岩石塌落,遮蔽了唯一的亮光。

  洞外笛声清越,又听得几声轰响,一个炸裂,瞬间宁静。

  阿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,她想松开捂着耳朵的手,却发现鼓野也替她捂着。

  想到方才妄轻的法术,她立即爬起来,洞里晦暗,什么也瞧不见,她抬手摸索着鼓野的耳朵,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里头流出来。

  “鼓野,你听得见我说话吗?”阿叹心急。

  鼓野点点头,双手紧紧地抓着阿叹的胳膊,想来头昏脑涨,体内错乱的灵力还未彻底平息。

  “你放心,不会有事的,有我。”阿叹将鸿蒙之力凝聚掌间,轻轻地盖上鼓野的耳朵,她额头抵着鼓野的额头,口中轻念咒语。

  鼓野只觉体内叫嚣的声音渐渐平静,耳鸣亦渐渐消失。

  他睁开眼,洞口的石头有些轻微的缝隙,几丝月光流入,恰好印在阿叹的脸上,勾勒分明。鼻尖似有若无的药香,尽可相闻的呼吸,还有耳畔微凉的触感,都让他有些局促不安。

  “阿叹。”他轻轻唤一声。

  阿叹突然惊醒,收回鸿蒙之力,双眸在月色下更显清亮:“如何?可好些了?”

  鼓野扶额,略有恍惚地点了点头。

  “等等,白露和思思呢?”阿叹摸索着四周。

  “孩子在这儿。”鼓野将思思放在她怀里。

  “白露……”阿叹心头隐有不安,“我们出去看看!”

  石破,视线突然明朗。

  阿叹却被眼前之景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  白露执着一柄长剑横在妄轻的脖间,而妄轻的玉笛早已贯穿了她的胸膛,鲜血染红半边衣裳。南芷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这一切,眼泪夺眶而出,她欲冲上前,却被谢岂狠狠拉住。

  “妄轻——”阿叹嘶喊出声,掌间聚气朝妄轻拍去。

  妄轻扬手一挥,两掌相抵,阿叹竟是丝毫不落下风。他惊诧,却在那走神的一瞬,被鼓野救去了白露。他本无意滥杀,只是那妖精不自量力与他抗衡,他不耐,才起了杀心。妄轻神力汇聚,于掌间击出,阿叹本有意抵挡,奈何实力悬殊,被弹出数尺。

  “阿叹!”鼓野放下白露,飞身抱住她。

  阿叹嘴角溢出鲜血,她抹了一把,微喘:“我没事。”蹲下查看白露的伤势,眉头越皱越深,运气疗伤。

  余下三人皆是严肃戒备,死愣愣地盯着妄轻。他们不知他的喜恶为何,猜不透他的心思,只怕下一刻便会死在他的手下。

  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破空而来:“妄轻!”

  夜空已霁,一位须发老人从林中飞驰而来,抓过他,厉色道:“不可冲动!你再不可犯下杀孽了!”

  “是这妖孽罪有应得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三十年前许都失踪十二位女子,三个婴儿,便是她所为。”

  南芷听在耳里,疼在心头:“你住口!”

  “妄轻!回去!”老者疾言厉色。

  “不许走!”南芷眼里有了狠意,妖力如刀席卷,落在妄轻身周却如一缕微风。

  他转头冷冷地盯着南芷,谢岂拦住他的视线,将南芷护在身后。

  妄轻性子悲喜莫辨,老者不知他会有何举动,抓着他低声道:“九金塔已崩塌,大局为重。”

  妄轻略略思忖,最后看了四人一眼,飘然离去。

  白露胸口鲜血喷涌,她脸色惨白,浑身颤抖。

  南芷泪如雨下:“姐姐……”

  阿叹与谢岂二人合力相救,却怎么也敌不过妖力流失的速度。白露的眼睛渐渐涣散,她艰难地向南芷伸出手:“一切,皆是因果……你别怕……也别怨,人间……真的……很好……姐姐愿你……能去……瞧瞧……”

  “姐姐!”

  “白露……只求四位……将……我们三人……合……”一语未罢,她已咽了气。

  阿叹眼里含泪,将手指伸进她的后颈,取出了那块人骨。

  生前是被人利用的傀儡,死后定要让她过得自在些。

  白露的肉身化为碎片渐渐散去,徒留下一支枯萎的莲花。

  南芷捧起枯莲,脸上满是泪痕:“我带姐姐回家……”

  “阿芷……”

  南芷未等阿叹把话说完,掠地而起,冲向林外,疯也似的逃开了。

  老者拦住要追上去的阿叹,缓缓道:“这是她的劫数,你帮不了她。”

  “难道就坐视不理吗?”

  “很多时候并不是坐视不理,而是即使你插手了,这件事也并不一定如你所愿。你今日能够帮她,那日后呢?或者说,日后你遇见了什么事,她可能代替你?”

  阿叹收了声,只道是全天下的老头都爱教训人,各个都稀奇古怪的,大道理一摞接着一摞地丢。

  谢岂拜过老者:“多谢前辈相救,敢问前辈道号?”

  “唤贫道斯微便可。”

  “斯微长老,舍妹年幼,不懂人世,言语鲁莽,还请前辈勿怪。”

  阿叹虽不服,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。

  “阿叹姑娘为人仁厚善良,率真直爽,实属难得,再者,是门子弟子的道行太浅,未能识破无天的傀儡,才导致如此大的误会。若诸位有任何请求,贫道定当竭力而为。”

  “晚辈只有一事相求,还请前辈,告知秦从之坟茔所在。”

  秦从之的坟茔,就建在他和白露昔日的木屋边上,已有百年之久,杂草淹没了墓碑,黄土悠悠,已难辨原形。

  阿叹将那孩子体内的巫蛊之术拔除,维持他躯壳的妖力尽失,如今的他,形容枯槁,已无半点颜色。

  他们在墓碑旁又挖了一处,将孩子埋了进去。

  “白露希望他们三人合葬,可南芷现在何处?”阿叹道。

  “给她点时间吧。”鼓野将墓碑立好,天边已泛出鱼肚白,山上清清冷冷的。

  坟茔旁的木屋更是残败萧条,可又有谁知,这曾经也是一对有情人抛却世俗,两厢厮守的地方。

  阿叹看着眼前之景,鼻子反酸,她与谢岂对视一眼,两人齐齐跪下,双手合十,口中轻颂。

  古老的语言从他们口中念出,林间微风轻拂,坟茔里突然生出星星点点,泛着微光,袅袅上升。

  “祈颂……”老者若有所思。

  那些微光缠绕在一起,飘向天际。阿叹与谢岂睁眼,望着那一簇飘远的亮光,轻轻叩拜。

  “蓼玉能以人族的身份屹立在神魔之间,却有她的过人之处啊。二位是灵山的巫女与巫师吧?”

  阿叹默认,她轻道:“是又如何?我们二人能做的,只是微乎其微。只愿他们三人在下一世还能相逢。”

  “密宗派啊……贫道今日算是见到了。”斯微负手而立,“不知四位,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

  “东荒。”

  斯微捋着胡子,若有所思:“东荒,必经天棱山。几位可是即日启程?”

  “不急……”谢岂回道,他看向斯微,“敢问长老,九金□□陷,可是无天派所为?”

  “正是。他们捉了蛊雕,还有傲因、夫诸这些上古异兽,已巫蛊术操控他们。九金塔被毁,千妖百鬼逃窜四海八荒,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……九州,又是一场劫难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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